作者简介：十月，原名谭文胜，在大化出生，在巴马打工。写着，生活着；生活着，写着。创作近二十年，有５００多篇（章、首）作品在《星星诗刊》、《辽宁青年》、《散文诗》、《广西文学》、《三月三》、《诗神》等区内外数十家报刊发表，获地级以上各类赛奖十余次，有多章（首）散文诗、诗作收入年度作品选集，系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参加过２００６年全国散文诗笔会。

 

时间的灰烬（组诗）

文/十 月

（载《南丹文学》2007年冬季号）

 

  之一：春之诉，春之憟

 

一枚叶子和花瓣从树上飘零

在叶面和花瓣上跳舞的阳光开始变得灰暗

阳光落下来   大地能不能够撷起它们

 

一粒鸟啼随之落了下来

春光在上面摇晃   了无音符

一些线性的事物与音乐无关

很多人看见刀枪的痕迹

从东到西   从南到北

十字型的伤口符号   悼亡符号

 

哭泣听不到

泪滴看不到

昨天还在唱着美丽还在唱着希冀的叶芽和鸟歌

今天用鼻子说话

 

上午的证词很尖锐

一粒阳光里的尘埃   一片叶子上的光斑

都那么耀眼

很多眼睛躲在叶片后面

可怕的枪口瞄准着伤口

子弹早已上膛

 

一片叶子冒出来了

一粒鸟叫响起来

春天的控诉还在继续

 

   之二：我曾经枪杀过春天

 

曾经打马走过一片草地

那时的花还没有开放

那时的鸟叫刚刚发芽

枪响了   一只鹿痛苦地在跳

曾经双脚绊倒了一棵桃树

抖落了一树桃花

一朵肥胖的花在叫：“为什么倒下的不是你！”

 

亲自看见一朵花幸福地开

花语香印都在说明春天已走到跟前

并且已经开怀等待一个热情的拥抱

我的目光我的双手都很迟钝

目光累了   手汗了   夏天已经来临

 

   之三：面对花朵，我不谈情说爱

 

曾经对一朵花说过爱

可恶的右手伸了出去

花朵就散了架   花香就变了味

只好把手缩回来   朝向自己的脸颊

来不及进行一次深刻的交谈

香就淡了   果子也已经改期成熟

阳光躲到背后   斑点拉长了目光

 

面对花朵   许多鸟雀语无伦次

说错了许多话   跑调好些歌

最终跑掉的是花色花香

还有藏在花里的蜜语

 

多次美丽的遭遇之后

我作了一个雷响的决定：

“面对花朵：我不谈情说爱！”

 

    之四：天空，受伤的星座

 

那一年   月亮高高在上

梦露了尾巴   被风抓走了

一个流星划痛了天空

 

那一年   有夜雨

秉烛夜行的人打颤   把烛火震灭了

一双眼睛沉没在夜海里

 

那一年   一个人把自己打扮成猎人

荷枪   带狗   夜行

没有猎物   只有时间在黑夜和白昼来回地跑

东一枪   西一枪

血淋淋的光阴

夜的一头被狗咬着

昼的一头被枪打中

 

   之五：晨起，找不到鞋

 

肯定是谁把梦倒转了方向

或者找不到了自己的鞋

还有今天的方向

 

好像看不见自己的眼睛

我坐在白昼的床沿开始了想象

出海了   一艘船

没有方位   没有指航灯

 

这一天的天空很好

许多美丽的形容词出来了

但我感觉不到可以组合成句子的由头

我抒情不起

 

一艘船舶颤颤巍巍地在无垠的海域

海浪的呼啸声里只有两个词

抛锚   颓废

 

  之六：丢一块骨头，给夜

 

时间早就被切割成肉喂狗了

对我来说   今天只剩下一堆白骨

而我手上只有一块   就在我的左手上

有一块白骨   总算是一种安慰

望着   望着也许还可以充饥

如果不能让我安稳地梦下去

就把这块骨头丢给夜

这一天是不是也就算过了

 

一天的收获总要喂饱夜吧

如果不出问题

能够给梦也添添香

那一定很美妙

因此   我不求天天有鱼肉

只祈望还能大梦一场

 

   之七：树蔸上鸟歌

 

这是一棵大树   古了   还在那里蹲着

鸟   这树的灵魂   还在歌唱

鸟是这树最壮也是最好的枝叶了

 

其实   这只是一棵老树的树蔸

锯痕和年轮已模糊

很多时候   我们看见一群孩子在它的上边嬉戏

小鸟儿一样生动了那树桩

那树蔸儿沉默着   倾听着   一动不动

 

这是一棵大树的树蔸   古了   在树碑

鸟们每天都在读唱绿色的碑文

春风吹过   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时候

树碑周围茁长了许多小树

许多鸟歌

 

大树倒下的时候   留下了许多向上左右的空间

在树碑的根部   老树的灵魂醒着

招来了不少小树

一个周末的晌午

一个老者在树蔸上呆坐

目光里有许多无奈   也有不少慰籍

身边有几个孩子在玩耍

怀里抱着不谙世事的孩童

 

有太多的树   因为太有用   作古了好多次

作古的树   让许多很小的树有机会茁长

作古的树   作为树蔸   作为树碑

有很多人去端坐   有许多人在鸟唱

有很多的人树一样作古或者不朽

            

    之八：墙根里的小树

 

水泥树林长得很快

许多种子被埋没

多年以后的城市   被挤压的种子在叫痛

 

穿过时间的地狱和牢笼

种子的舌头舔绿了墙根   笑问春天怎么就来了

 

和小树一起出来的还有藓苔

它告诉我们这里没有空间

时间也被解构得七零八落或者被压抑得不成形状

春天来得有多慢就有多慢

冬天过得有多长就有多长

秋天呀怎么就没有来到

 

有一点点缝隙就算好了

还可以呼吸

阳台的花盆   屋后的空地   屋顶的鸟笼

还有街道的车水马龙   行走的人群

还有其中的跛脚的人群   跛脚的时光

 

我们的白昼哪里去了

是不是白天被挤压得太重了

我们的夜就有了美丽的梦

是不是白天来不及梳理的东西

到了夜晚就出来讨债

 

参天大树有不少

我们看见最多的是墙根   地面上的许多小树

小草   藓苔

我们听到细微的呼吸

来自大地深处

 

    之九：哦  有好多捆柴薪

 

小城里的楼群中

有好多捆柴薪

它们休闲地摆的那里

很多小树被砍下来   晒干   裸体   捆绑

 

一茬茬过去还活着

一捆捆未来被活活勒死

回忆还在漫山遍野地火

梦已成为束手就擒的灰烬